枪口抬高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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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来到铁丝网前,请求守卫墙壁的东德士兵把他和父亲放过去,到母亲一边。那个士兵,有自己的职责:不许东边的人到西边去,阻止西边的人到东边来。年轻的士兵是知道的:违抗命令,后果很严重,但他又不忍心看到这一家三口从此天各一方,四下张望之后,他惊恐地将铁丝网扒开了一个口子,让小男孩钻了过去。
28年后,东西德合并、柏林墙倒塌。德国法庭审判罪犯,这些罪犯都曾开枪射杀越过柏林墙的逃亡者。那些被审判的罪犯辩解说:他们只是接受上司的开枪命令,是职务行为,他们本人无罪。但法官说:你确实是接受命令,但是你有把枪口抬高一寸的权利!那个把铁丝网扒开了个口子的年轻士兵,他将枪口抬高了一寸。
二
1907年,秋瑾与同乡徐锡麟密议在浙江、安徽两地同时起义,推翻满清政府。约定秋瑾负责组织浙江起义,徐锡麟负责发动安徽起义。7月,徐锡麟在安徽省府安庆仓促起事,但失利,徐被杀。浙江巡抚急电绍兴知府贵福,贵福又令到任不到半年的山阴县令李钟岳查封大通学堂,逮捕躲在这里的秋瑾等“乱党”。
李钟岳李钟岳向贵福陈述:“该校并无越轨行动,不可武力摧残,惊动地方;容俟暗中调查,是否确实,再定办法。”
贵福传李钟岳至府署,厉声喝斥:“府宪命令,汝延不执行,是何居心?限汝立即率兵前往,将该校师生,悉数击毙,否则我即电告汝与该校通同谋逆,汝自打算可也。”
无奈之下,李钟岳率清楚兵逮捕了秋瑾,但不肯对她刑讯逼供,只是让人取来纸笔,让秋瑾自己写供词,秋瑾挥笔留下“秋风秋雨愁煞人”七个字。
贵福再次召见李钟岳,出示了浙江巡抚手写的谕令:就地正法,令李钟岳立即斩杀秋瑾。
李仍据理力争道:“供证两无,安能杀人?”无奈之下,李钟岳将秋瑾提至大堂,对秋瑾说:“余位卑言轻,愧无力成全,然死汝非我意,幸谅之也。”
李钟岳征询秋瑾临刑有何要求,她要求:不要砍首、刑后不剥衣服。李钟岳答应了她的要求,押秋瑾步行至绍兴轩亭口赴刑。
秋瑾遇害后,贵福对李钟岳袒护秋瑾、屡屡抗命的行为极为不满,给他安了个罪名:庇护罪犯,随后将其革职。
李被革职后,对秋瑾之死深感内疚,始终不能原谅自己。
1907年10月29日,李钟岳在杭州寓所中悬梁而死,此时距秋瑾遇难只有百余日。
李钟岳认为自己没有把枪口抬高一寸,以死谢罪。
三
黄梅戏演员严凤英的生命永远定格在38岁。
她离开人间已53年。她不是死于自然界的病毒,而是惨死于人类的病毒:反人类罪。
1968年4月,严凤英受不了造反派的侮辱,服安眠药自杀。
家人发现时,她还能说话,爱人和两个年幼的孩子急忙向驻安徽省黄梅戏剧院的军代表刘万泉求救,求他赶快开介绍信,最好打电话向部队医院请求急救。
但刘万泉不肯联系急救车,按部就班地上楼穿衣戴帽,慢吞吞打开办公室的桌子,找到介绍信,开好信,盖好公章。
严凤英全家福
等到家人和同事拿到介绍信、用板车拉着严凤英跑到医院,严凤英已经不行了。医生拿起听筒听了一下,又翻了翻眼皮,讲瞳孔已散,人已死了。
严凤英死后不到一小时,刘万泉称有人检举严凤英是国民党特务,是奉上级命令自杀,要求剖开她的肚皮挖她的内脏,检查肚子里的特务工具!他们剖腹时,刘万泉就站在旁边,看严凤英的裸体。
医生用手术用的小斧头从咽下砍起,向下一根肋骨一根肋骨地砍,然后把内脏拉出来,剖开,找他们听到检举的所谓发报机、照相机…… 等“特务工具”,一无所获!只查到一百多粒安眠药片!
劈到严凤英的耻骨时,膀胱里的尿喷了出来,刘万泉悻悻地说:“严凤英,我没看过你的戏,也没看过你的电影,今天我看到你的原形了!”
严凤英主演的黄梅戏《天仙配》
文革结束后,安徽省文化局调查组找过刘万泉,他对事实承认不讳,但是没有丝毫忏悔之意,反而振振有词,称自己是奉命行事。
刘万泉,他没有把枪口抬高一寸。
四
1966年8月,北京大兴县传达了公安部长谢富治支持鼓励杀“地富反坏右”的讲话。
从8月27日至9月1日,全县13个公社,48个大队,先后杀害325人,最大的80岁,最小的38天,有22户人家被杀绝。
屠杀最“有功”的,是大辛庄公社, 一夜杀了100余口人。
大辛庄的杀人方法五花八门,有用棍棒打的,有用铡刀铡的,有用绳子勒的,对婴幼儿更残忍,踩住一条腿,劈另一条腿,硬是把人撕成两半儿。
屠杀行动是精心策划的。
有的大队先把要杀的人集中关起来,再一个个叫出去,出去一个杀一个,被关的人并不知情,直到杀光为止。
也有事先在被害人屋门口拉上电线的,人一出来就触电而亡,没任何声响,顺利地将其全家杀害。
有位老人在活埋现场说,自己和儿子儿媳被活埋,他没有意见,但希望把小孙子留下来,但被拒绝。
还有一对被活埋的祖孙二人,凶手向他们身上扬土,被奶奶抱在怀中的小孩子说:“奶奶,迷眼!”老人说:“一会儿就不迷了……”指挥屠杀的两个人叫高福兴、胡德福。
这两个人现在还活着,据说在大兴开店。
这两人,和那些“群众”,没有把枪口抬高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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